【霜杯/PG-17】When I Have Fears(01)






ATTENTION:HP AU就業後設定,半人魚正氣師(傲羅/Auror)傑克X奇獸飼育探索研究組織首領嗝嗝,X符號前後表攻受,分級為PG-17,全文人名採中文翻譯,HP世界觀相關設定皆為台灣繁體中文版翻譯。有車!有車!很重要說三次,有車!總之是一個為了寫黃而瞎幾把搞出的劇情文,可能涉及大量HP與FB系列影集劇情,真的很黃而且前置劇情非常長不能接受的請務必不要點開,算是個番外篇,正篇並不曉得會不會寫(靠了



SUMMARY:牛皮紙上草草地畫著一個人的速寫,筆法青澀卻俐落,率性地將畫中男孩的神韻抓得惟妙惟肖。如果此時有人經過他的身邊,亦或是魚腳司從睡夢中甦醒,便不難注意到希卡普和這畫中的少年,輪廓是有幾分相似的。一樣擁有圓潤的鼻頭、濃密的棕髮,臉頰布滿細碎的雀斑,一雙眼睛晶亮得有如火炬,總是專注地凝視著某個方向,以致於全然沒注意到有人正利用自己的紙筆定格這堪稱美景的一霎那間;畫裡的男孩並非是靜止不動的,他像是鮮明地活在某一個時空裡,手裡握著一桿羽毛筆,在下個瞬間倏地轉過臉來,用頗為無奈的表情對上希卡普的眼睛。

那是他贏得尋寶遊戲的階段性戰利品,默不作聲地將舊手札的祕密戳破一個小孔,讓其存在的價值變得不言而喻。










『我形單影隻佇立,靜靜思索,直到愛與聲名,向無盡的虛無沉沒。』──約翰‧濟慈《每當我擁抱恐懼》











柯克蘭太太張羅了數十年的花店小舖「花兒」永遠是貝克街上第一間敞開大門的商家。

藉由拂曉時升起的朦朧曦曙,籠罩在整個西敏市區的空穹被一雙人們謂之為上帝的雙手渲染成充滿倫敦氣息的灰濛畫布,空氣裡的溼氣沉重,卻又間或從雲霧薄稀處透出一點溫煦的冬陽,穿越印滿古樸花色的簾布,從荷葉邊沿溜走,再輕巧地落到人眼皮上,在針腳似的睫毛尾尖跳起歡快的法式方塊舞;街頭巷尾適時地瀰漫起一股濃醇的咖啡香,如同一陣冷靜卻不惱人的鬧鈴,沉默地敲響每一扇緊閉的門扉。

柯克蘭太太推開窗,藉著宜人的晨光,俯視這日新月異的街景。然後她看見藍白相間的遮雨棚子底下站了一個人,整條街上最早迎接倫敦清晨的人,此刻正將雙手放在自己大衣的口袋裡,任憑寒風掀翻他的衣角,將他掛在脖子上的喀什米爾圍巾吹到他臉上,遮掩住他的口鼻,只露出一雙不經意瞇起的眼睛。

已然年過五十的婦人先是愣著盯了苦守在寒氣裡的青年好一會,才終於在對方察覺了她視線而揚起頭來的瞬間認出來人的身份,因而驚呼一聲:「弗勞斯特先生?」

被稱作「弗勞斯特先生」的青年將那纏繞得過於前衛的圍巾從自己臉上刮下來,對她露出友善的微笑。在那個瞬間,柯克蘭太太感覺就像有一陣風,吹跑了蔽日的烏雲,是英格蘭人最喜愛的陽光摔跌到了地上,像是造物主不慎遺落凡間的銅鏡。她總覺得在那瞬間,她確實看見了弗勞斯特先生被氣流拂亂的短髮有了一霎的斑白,卻不似任何垂老之人那般,灰撲撲得一團,絲毫不帶半點生氣。反而像……反而像孟冬的新雪,細緻有光,閃閃發亮。

她眨眨眼,再定神時弗勞斯特先生又是她記憶裡那頂著一頭迷人棕色鬈髮的模樣,於是她將那曇花一現的美歸咎於是一種近似於海市蜃樓的錯覺。

「晨安,柯克蘭太太。」弗勞斯特先生笑著開口,順帶感到寒冷似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您要開店了嗎?」

報時的第一隻白鴿撲騰著雙翅降落在斜前方的路牌架上,率先唱起晨間的第一支歌謠。柯克蘭太太當即打了個激靈,對著大門前的青年喊道:「我馬上下樓去……您怎麼會這麼早?」

她後半句是悶在嘴裡說的,像是一句埋怨似的嘀咕。在她的印象裡,弗勞斯特先生在這附近街區承租了房,一個星期裡就有五天神龍見首不見尾,要不是人面容英俊舉止得宜,使人印象深刻,貝克街上的住戶店主,恐怕還真不怎麼記得有這個人。

樓房的主臥室就在二樓早餐室的隔壁,緊挨著白橡木製的樓梯,跑起來時容易發出一連串「吱呀吱呀」的噪音。柯克蘭太太在匆忙間披上了羊毛大衣及包鞋,就著還黑燈瞎火的照明給弗勞斯特先生開了鎖,室外的冷空氣肆無忌憚地闖進終日縈繞著花香的內室,弗勞斯特裹著一身寒風走進,從臉頰到鼻尖皆是被凍出來的通紅;他先是謝過了柯克蘭太太給的方便,才禮貌地落後有些上了年紀的夫人兩個步子的距離,說明起自己的來意。

「貿然打擾很抱歉。」青年邊說邊整理起自己的儀容,蔥白的指尖輕巧地彈去沾到他連帽衫口袋邊上的雪花,暖黃的燈火兜頭罩下,為他那張蒼白俊美的臉龐鍍上一層柔緩的金邊。他任由那絲絨般的金光順著他面頰的弧度遊走,猶如攀過一道沙波,接著失足墜進一雙北冰洋似的眼眶裡,語調緩慢地開口:「但我今天趕班機,想從您這裡買束花……」

「您要出國啊?」聞言,柯克蘭太太忍不住撇過頭,一臉奇怪地問了一句,她就從沒聽過有人在出境前便先把花買好的,那到了機場不是還得配合什麼防疫檢查才能通關嗎?

「不,接人。」

就在柯克蘭太太百思不得其解時,弗勞斯特一口否定了她的疑問。同時也讓整個購花行動變得曖昧甜蜜了起來,就連有些陳舊的店舖,都因為他的這一句話,染上了一點獨屬於他們青年人的青春氣。

「噢……是女朋友?」

她張口就來的猜測讓這名突如其來的年輕客人露出一個暗含靦腆意味的笑容,「算是吧。」

「噗,女朋友就是女朋友嘛,什麼叫『算是』?」

然而弗勞斯特先生似乎並不打算回答她這個調笑人的問題,便只揚起嘴角,絲毫不大意地運用起那張容易給人產生好感的面龐,應了一句「請您幫我選些花吧。」,算是給了婦人那必不可免的八卦心態一個軟釘子碰。

「好吧,那麼那位想必十分可愛的小姐有偏好的花朵嗎?」揶揄的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足夠了,柯克蘭太太也沒有非要從他口中撬出這點茶餘飯後談資的決心,當即便走入櫃台中,將放置在底層木櫃裡的包裝紙和緞帶陳列上來,向弗勞斯特挑了挑眉。

顯然這個問題在一定程度上為難到了年輕人,讓他忍不住蹙起眉,對柯克蘭夫人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弗勞斯特先生抬起胳膊,下意識地耙了兩下覆著微霜的短髮,好緩解自己高懸在空中無處安放的情緒,「我不知道……雪花?我對花不太了解,可能不喜歡吧。」說完,他也自覺自己的行為在他人看來或許格外滑稽,便自顧自地往花店深處,由玻璃板建構而成的小空間走去。那裡的每一片石英板上都反射著綠意的光,生長在溫室裡的嬌妍花朵爭奇鬥艷,就沒有多少是弗勞斯特喊得出名字的。

「沒有情人不喜歡鮮花的,先生。相信我,世界上也沒有任何一個女孩,能夠拒絕像您這樣真誠的人。」

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此時此刻困窘得有多可愛,柯克蘭太太心想,同時也暗自期待著那名幸運的女孩慧眼獨具,能夠看透年輕人徒有虛表的匠氣,洞悉其質樸的本性。對此,弗勞斯特不置可否,只是相當感謝花店主人和藹溫煦的寬慰。

「既然您沒有主意,那我就按照我的想法來了。現在是三月,黃水仙正是花期,開得非常漂亮。花語裡也有純潔、高貴的意味……那位小姐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呃……霸氣側漏?其實性格滿溫柔的,也很聰明,牙尖嘴利不好惹,對小動物……勉強算,嗯,很有愛心。」

柯克蘭夫人突然覺得,自己根本無法照著弗勞斯特先生的說詞,描摹出又霸道又溫柔又聰穎善道的嬌俏小姐形象。要戀愛中的人形容自己的愛人,無疑是極為不客觀的,她早該料想到。然而她卻在同時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覺得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麼;從弗勞斯特面上的每一個神情變換之中,她唯一真切感受到的,就是隱藏在體面皮囊之下,那顆迫不及待想要飛奔到機場去的躁動之心。那種感覺十分久違,幾乎讓她四肢輕盈,連同靈魂也變得明媚而年輕。

「聽上去是個好女孩。」於是她露出那種暗含著「我們都懂」意味的笑容說道,好像在那一刻,她與這名誰也不熟悉的青年之間,心的距離縮短了許多,「是在外國工作?還是念書?」

「是工作。正經又古板的生態考察。還有……是個他。」這一次,弗勞斯特說著說著還有些俏皮地眨了兩下眼睛,一句話說得真假參半,直讓柯克蘭夫人頓下了手邊剪裁花束的動作,弄不清他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動了真格,「或許過幾天您有機會能夠看見。」

黃褐色的陳舊報紙上,被人擺放上了精心挑選過的黃水仙,又摻了些許雪絨花、夏洛特玫瑰,以及零零碎碎、弗勞斯特也沒怎麼見過的花朵,最後以一條焦糖色的柔緞束起,搭配成一綑古典華貴又不失穩重的花束。弗勞斯特對於花沒有什麼獨到的見解,這花束的搭配算不算好看,收禮方會不會喜歡,他幾乎可說是一概不知。然而,出於某種企盼心理的作用,即便曉得時間還早,饒是他在前往機場的路上,不巧碰上一場大塞車,他也能在班機抵達的時間之內穿越機場大門,他也依舊毫不猶豫地將一張十英鎊的紙幣拍到總是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櫃檯上,全然不打算等柯克蘭太太找零給他,便又風風火火地挾著鮮花,裹著一身花香奔出店門外去了。

三月的英格蘭已是暮冬,屬於春季的微暖適時地驅散凝結於水管末端與樹梢的霜雪,將人們呼出的白煙蒸騰得短壽。弗勞斯特在將皮鞋蹭到貝克街空蕩蕩的磚石路上時聽見了電話的來電提示,閃爍著亮光的螢幕大剌剌地寫著他兄長兼上司的名字,他將包裝精美的花束扣在臂彎裡,用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接起通話,接著深呼吸一口氣,說:「我不管你要說什麼,邦尼。今天我不上班不工作不出勤,你知道為什麼,如果你要告訴我的是正氣師職責內的任何相關事務,看在梅林的份上現在就掛我電話。」

這一段事先聲明來得突然,幾乎讓話筒另一頭的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良久才找回自己的思考神經,從手機的音孔中傳來他模模糊糊的話音,問:『……傑克,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希斯洛機場?』

「對。」乍聞這沒頭沒尾的問句,傑克皺了皺眉,幾乎是本能地感到不對勁。他想起這是他短假的頭一天,早早聽聞他的情人即將回國,特意向正氣師局預先請的。然而所有巫師能從事的行業之中,唯有正氣師是最沒有人權的──畢竟,那些合該被送入阿茲卡班一輩子不見天日的罪犯,可不會按照法定假日休憩。

而現在正是最好的案例。

『那你知道希卡普的班機編號嗎?』

「知道,E10525,怎麼了?」

『……那還真巧,你男朋友搭乘的班機被食死徒劫持了。』













英國航空的頭等艙從來舒適得讓人感受到金錢流逝的罪惡與悲涼。

「想不到麻瓜政府招待人還真大方,我作夢都想體會一次搭乘頭等艙的感覺。」魚腳司一面發出讚嘆的感想,一面環視周圍環境,寬敞而明亮的座位區,珍珠白與灰黑色相間的典雅皮革沙發椅,充分運用了許多間接照明營造出摩登感的空間,巫師旅行可從不像凡人那麼講究,也不似麻瓜們那般追求浪漫與享受,他將自己寬厚的身軀擠入那不同以往、絲毫不會讓他感覺到束縛的座椅中,頗為滿意地交疊起雙腿,撇過眼去瞟了下隨後跟上的同行人,「嗯?你覺得怎麼樣呢希卡普?沒有斷肢危險,沒有頭暈目眩,沒有需要確認自己身在何方的疑問,噢梅林,這才叫旅行!」

「你要是喜歡,那就沒有白費人家好意了。不過我還是更中意效率點的方式。」來人聞言,彷彿覺得他發言好笑一般,朝魚腳司打趣地挑了挑眉,順帶側過身,掀起行李放置櫃的活動蓋,將自己邊角磨損嚴重的手提行李箱給推了進去。闔上櫃門前,他彈開行李箱的鐵扣,從那稀少的幾疊毛衣絨衫裡挑揀出一截長達十二吋多的木棍,將其放入位於內層的口袋之中,再整整米褐色的大衣衣襬,形色自如地坐進了魚腳司邊上的座位中。

面對同伴泰然自若的態度,魚腳司顯然有些玩笑性的頗有微詞,他眨眨眼,將胳膊壓在隔開兩人座椅的扶手上,半截身子探過去,正好阻擋在希卡普的視野範圍中心,「哦那當然了,這你肯定不希罕。你可是麻瓜王子……我是說,再不濟也是個王子。對這類型的奢侈行徑想必十分熟悉。」

「這個嘛,比起飛機我更常搭乘的是我父親的郵輪。乘風破浪,征服海洋。在我還認不得幾個字母的時候,那就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冒險了。」希卡普沒有計較他的擠兌,反倒是有些無奈地拉扯兩下嘴角,從善如流地延續了這個話題,「要我說的話,頭等艙還沒有沒牙的背上待起來舒服?」

「只有瘋子才會覺得夜煞硬梆梆的背脊比這沙發椅舒適。即使我愛龍如癡,也不會睜眼說瞎話的,希卡普。」

每個人的理想追求本就大不相同,希卡普可不認為在這方面進行誰是誰非的爭論有什麼具建設性的意義,從加拿大的多倫多機場直飛往倫敦希斯洛,總共需要將近七個多小時的時間。說長也不算太長,說短倒也不能稱之為短。對於希卡普這樣,穿梭世界、橫跨經緯線盡在眨眼之間的巫師而言,七小時無疑是相當浪費生命的時長。但對於像魚腳司這般,把搭乘飛機、慢活旅行的體驗當作新鮮見聞的魔法師而言,七小時想必是十分值得的投資。

更何況他們享有最高級的享受。

「希卡普,你住在倫敦很長一段時間了吧?」或許是因為踏上旅途,感受自己從前未曾體會過的新奇事物,魚腳司落座以後格外多話,才剛揭過一個癥結點彌足無趣的話題,他很快又像自己的旅伴詢問起別的事。

「在我工作以前我一直住在倫敦,就在牛津街上租屋。」

「噢,那真不錯,我可以去你家借宿一晚嗎?」

「恐怕不行,」希卡普看著他來自瑞典的工作夥伴搖了搖頭,「我已經不住那裡了,自從我父親去世以後。」

顯然魚腳司並沒有預料到希卡普在倫敦的家庭狀況,他長年在外奔波,足跡遍布了世界各地,任何無人願意深入亦或鮮有人知的秘境,都能見到他勁瘦而看上去有些弱不經風的身影,「可是你……哦,我很遺憾,夥計。但你家都沒有個封地或其他什麼城堡那類的……?你總不會回到自己國家還要跟我一起去找破釜酒吧住吧?」他盡量克制自己不要用過於大驚小怪的口氣關心他的上司,然而想到自己可能得淪落到去居住那樣陰暗、破舊,不曉得什麼時候會從床板底下鑽出一條蛇來的老酒館,他就感覺人生境遇真如雲霄飛車,起落的幅度也太大了點。

「你對英格蘭還挺熟悉的啊……」然而從來被研究團隊冠以「冷靜、睿智」等頭銜的領導希卡普聞言,只是略有些意外地揚了揚眉,「不,我會去住我男朋友家。」

「男朋友!」魚腳司總感覺今天獲得的震撼彈多得有些讓他的小心臟承受不起了,他彷彿鯉魚打挺一般,從那全然懈怠的姿勢裡掙扎著坐直了,轉過頭來雙眼放光,一副重新認識希卡普這個人一樣的表情,「你從來都沒有說過!」

像他們這樣滿世界奔走,為了謀取新知而投入全副心神鑽研實驗的學究,哪個不是到了一大把年紀還單身?就算間或交往幾個對象,也往往是很快便一刀兩斷。距離和時間是戀人們永遠克服不了的難題,職場所造就的交友圈又單純,最好的結果,不外乎是辦公室戀情,近水樓台先得月,談起感情來瞞不過朝夕相處、同在一個研究團隊裡的同事夥伴。然而魚腳司竟全然沒有聽說過希卡普的對象!這可是天大的新聞!他一面快速眨動眼皮,試圖讓自己身旁的領隊完全沐浴在自己好奇的眼光之下,一面做起有關於「希卡普的神祕男友」這一命題的猜測;從希卡普的態度看來,他們交往得有些時間了。研究小隊踏足的地區,往往是麻瓜謂之為無所不能的光纖網路也無法觸及的,所以肯定不會是他加入團隊前……

少說也有個三、四年了,魚腳司心想,接著不由得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老兄肅然起敬。

「嘿,別那麼激動,冷靜點夥計。」就像是早就預知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希卡普抬起手來抹了把臉,十分無奈地抽搐兩下嘴角,「我是有男友又不是要結婚。」

「我可連你的性取向都不知道,怎麼不驚訝?」

「我也不會到處宣揚我是彎的吧……」

然後對於希卡普隱瞞感情狀況一事的爭辯又這麼告一段落。

「不過說真的,你男朋友怎麼稱呼?做什麼工作?他能不能讓我借住啊……」

隨著機上要求所有人關閉無線網路及繫好安全帶的例行廣播,魚腳司再度向希卡普打探起自己今晚落腳處的相關話題,熟知他性格的團隊領導頗為無奈地瞅了他一眼,才終於鬆口說:「等下了飛機,他會來接我們,到時候我問問他。不過,不要抱太大期待,傑克可不算是個好客的人……」

他在心裡回憶了會兒傑克的模樣,總感覺以他的性子,絕對會找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來拒絕魚腳司的投宿請求,該如何在那人沒臉沒皮的撒嬌攻勢下贏得辯論賽的勝券,一向是希卡普無法游刃有餘面對的難題。不過好在,他雖然不介意自己隊員寄宿,但也不希望自己和久別重逢的戀人相處,有第三人存在而處處打攪,或許某方面來說,事態發展還能算順了他的意。

「噢,你人可真是太好了,長官。」絲毫沒有察覺隊長心思的魚腳司一臉感動,殊不知自己的瓦數在不知不覺中水漲船高。

飛機起飛時的音效以及失重感遠不如巫師們自己駕駛掃帚那樣刺激而臨場感十足,魚腳司很快便覺得膩味,只是單純享受在這趟舒適且安全的交通旅行之中。解開勒得他微微不適的安全帶,魚腳司向前來細聲探問他有何需要的空姐要了一杯紅葡萄酒,並點開每個座位皆有安置的小型電視,播映起今年風靡奧斯卡影展的愛情文藝片。

這部電影總體來說,也就是美術和音樂美得不可方物,每一秒鐘的分鏡好像都想晃花人眼,巴不得世界頒給該部長片一個最佳美術設計獎;雖然希卡普的性取向暫且看來是男性(其實他也不確定,畢竟他就喜歡過傑克這麼一個男孩),但審美還是算在直男的範圍,不太能理解其羅曼蒂克及吸引人的長處,因此他只是稍微分神給予那充斥著夢幻色彩的畫面一眼,隨後便撇開臉,從自己大衣的內層口袋翻出那本紙頁泛黃的舊手札。

陳舊的紙張翻動起來的細微聲響總能讓人不期然地感到平靜,這本手札他用了好些年,基本是用來記載他的行程,但其實希卡普的記性一向不錯,又在麻瓜世界生活了好一段時間,對電子產品適應良好,壓根不需要手寫筆記這種新世代早已汰換的玩意。

他想起他似乎是在霍格華茲就讀那會兒養成記事的習慣,最早幾頁記述的那些寥寥幾筆的行程安排,墨水早已模糊得看不清,可寫下那些連體英文的心情卻仍歷歷在目;他在翻看回憶的過程中不慎讓其中一張明顯不屬於這本手札的牛皮紙落了下來,上頭朦朦朧的炭筆痕跡,好像在昭示著自己即便與這本筆記系出不同源,卻也是一個時代的手筆。

希卡普從邊角捏住了那張黃褐得有些褪色的紙張,無可避免地感到懷念。

牛皮紙上草草地畫著一個人的速寫,筆法青澀卻俐落,率性地將畫中男孩的神韻抓得惟妙惟肖。如果此時有人經過他的身邊,亦或是魚腳司從睡夢中甦醒,便不難注意到希卡普和這畫中的少年,輪廓是有幾分相似的。一樣擁有圓潤的鼻頭、濃密的棕髮,臉頰布滿細碎的雀斑,一雙眼睛晶亮得有如火炬,總是專注地凝視著某個方向,以致於全然沒注意到有人正利用自己的紙筆定格這堪稱美景的一霎那間;畫裡的男孩並非是靜止不動的,他像是鮮明地活在某一個時空裡,手裡握著一桿羽毛筆,在下個瞬間倏地轉過臉來,用頗為無奈的表情對上希卡普的眼睛。

那是他贏得尋寶遊戲的階段性戰利品,默不作聲地將舊手札的祕密戳破一個小孔,讓其存在的價值變得不言而喻。

深夜起飛的班機讓整個機艙顯得無比幽暗而靜謐,暖得十足宜人的空氣,甚至沉寂過了窗外的夜空,希卡普收攏好承載著許多年少時期記憶的筆記,起身穿過頭等艙與商務艙的接點,拉開機上衛生間的摺疊門,狹小而擁擠的空間僅能容納下一個成年人,就連轉身都略嫌困難,他瞪著張貼於門板上的禁菸標示,過了好一會兒才在清理過雙手後走出化妝室。

飛機上有趣的事物不多,搭乘班機的時間又長,缺乏樂子的等待往往是最為焦灼的。離開洗手間以前,希卡普猛然驚覺自己雖應了魚腳司的請求,與他一同使用了麻瓜政府做為謝禮提供的豪華機艙,卻仍舊選擇了最快抵達英格蘭的班次,就好像深怕晚返家一秒,就會有什麼重要的事遭到耽誤一般。他難以想像身在倫敦的那人不會借題發揮,好揶揄他對他的在乎程度,從來都不像希卡普自己嘴上講的那樣雲淡風輕。

『噢……你看上去好像很累,即使是頭等艙,深夜班也不怎麼好受吧?嗯?看不出來,你還挺想我的?』
「絕對會這麼說的吧……肯定。」希卡普忍不住嘀咕一聲,總覺得傑克挑著眉,拿戲謔的眼光繞著他打圈的形象鮮明得沒有半點時間隔閡。

不過乘坐交通工具確實是相當久違的體驗,至少在他從霍格華茲畢業以後,他就鮮少有機會觸碰這些了。他在兩個艙室的交接處向後一望,正好瞥見了挨著牆,坐在板正椅子上打盹的空服人員;在成排的機位中,只有幾個人的螢幕亮著光,連帶映亮了半邊臉龐,再往後則是一條看似永無止盡的長廊,然後更為密集的人群層層堆疊過去,有點像是位在幾千萬英呎以下的海洋,隨著夜幕降臨,一個個陷入夢鄉。

有某種隱約的直覺正引導著他的眼光,希卡普說不上來,只是毫無理由地覺得哪裡不正常。

接著他注意到,那些被瑩藍光芒籠罩上一層神祕面紗的面龐,本該自然反射出無機質冷芒的眼珠卻黯淡無光,不約而同緊閉的眼瞼終於讓整個不協調的空間露出一點破綻端倪,希卡普不動聲色地抬起胳臂,右手緊按住袖口,隔著布料描摹藏匿在大衣長袖裡的魔杖輪廓。然後他看見那彷彿一路延伸到天邊的細小走廊忽現一個黑影,那影子閃動的方式極為不正常,甚至足以喚醒他每一寸感知危險的神經,促使他心中警鈴大作,幾乎整個人定格在原地。

是催狂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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