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stcup/Hijack】Crazy Romance(03)










ATTENTION:現代AU,故事背景於美國紐約→拉斯維加斯,後期有為了讓自己爽而寫給自己的生賀互攻車(等等),是無差!是無差!很重要說三次!是無差互攻!兩個人都非常純情的設定注意,是少年們心動十分又刺激的初體驗(?)全文用詞僅憑個人喜好採中文翻譯,寫不完了我分段隨緣發,自己生日隨便點、隨便點……另有年齡操作兩人皆為十七歲注意

SUMMARY受到邀請的男孩極為難得地抬頭仰望起與他同行的另一個年輕人,總覺得晨曦裹在他的身後,就連太陽也變得不那麼耀眼了;他可以感覺到,就在這個瞬間,從希卡普眼底蔓生出來的星火切切實實地攫住了他的眼球,使他在霎那間無法動彈,只能怔怔地凝視起那對淬火而出的琉璃。傑克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在他看似四平八穩的皮表底下,藏著灰燼捏塑的骨,熔岩般的血,還有一副比焰火更像是焰火本身的靈魂。







Chapter3. Wolfs Camping Resort 21:35



  傍晚的時候傑克依照希卡普的指示,駛著雪橇下了交流道,穿過十幾英尺一成不變得很無趣的景色,最終來到沃夫斯露營區。坦白說,在希卡普突然提及往下個交流道口出去,能通往適合他倆休息一晚上的露營區之前,傑克對於他所聲稱的記憶力,還是半信半疑。直到他們穿過重重綠蔭,來到那個堪稱空曠廣闊的小露營區,傑克這才真正感到驚奇──只是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營區本身就像是一個小社區,總共分為三個部分:一是提供給駕駛露營車前來度假的民眾的草地,二是以木製籬笆一個方格一個方格隔開的帳篷區,三則是構成整個小區的木屋群。他們選擇加入了草地上的那群人,將新買的、還散發著賣場冷氣氣味的睡袋抖開,和著一些他們從家裡帶來的絨毯,鋪在雪橇寬大的後座上。原先被傑克疊好收在一邊的防水布,此時此刻簡直稱得上是物盡其用,被希卡普拿著向營區觀光客借來的木工工具作成了一個足夠將他倆納入的小遮雨棚,外圍還掛上了聖誕節時才用的七彩燈飾,接著道路救援專用的電箱通電,看上去倒也有種別緻的浪漫。

  傑克已經逐漸習慣希卡普這個什麼都擅長的人物設定,在他架設遮雨棚的期間,他把整個園區都走了遍。了解到浴室的方位,和前來住宿的房客、背包客以及露營區的服務人員攀談,甚至在這途中結識了一個和他們一樣,準備歇在草地區,來自紐約曼哈頓的女孩。這位紐約女孩有著一頭和希卡普相似的柔軟棕髮,分散在鼻頭附近一小片皮膚的可愛雀斑,以及一雙猶如琥珀般明亮轉折出多層次色彩的眼睛。

  傑克不得不承認,她的鬈髮漂亮得幾乎使人捨不得移開眼光,塗成南瓜色的嘴唇一張一合,卻無法捉住他飄離的注意力。她陪著他回到雪橇邊上,過程中說了不少自己與家人出遊所發生的趣事,而傑克則打算將希卡普介紹給她認識。

  「哈哈,抱歉我話有些多……你也是和家人一塊兒來的嗎,傑克?」

  「噢,這不要緊,我的旅伴安靜過頭了,多來點閒聊對我很健康。我是和另一個和我一樣大的男孩來的,我和妳介紹一下:這是希卡普,我的旅伴,萬能程度直比谷歌,同樣來自紐約曼哈頓。」

  此時的希卡普正盤著兩腿坐在被褥上,手裡把玩著最後一個仍未修復的磁帶,因被他點名而反射性地抬起臉來,對他們的新朋友禮貌性地點了下腦袋。

  「哇,真酷。你好,希卡普,我是艾薇。」

  「嗨。」

  雖說和傑克相比起來,希卡普對人的熱情程度很明顯地低了不少,卻還稱不上是冷淡。他在回話的同時暫時擱下了收攏到一半的磁帶,這個動作充分地引起了艾薇的注意;只見那個同樣來自曼哈頓的紐約女孩上前一步,手臂越過悍馬後車箱的圍欄,指尖幾乎要觸到希卡普鋪平的珊瑚絨毯上,問:「那是卡帶嗎?我能……?」她說這話時,探詢的目光瞥向的對象是傑克,似乎是認定她是二人當中比較好說話的那個;對於這個唐突的要求,傑克的反應則是聳了聳肩,相當大度地表示妳請便。

  「噢,《找個人來愛》……好熟悉的名字,這是一首老歌嗎?」五指扣著那也許比自己年紀都要長上幾歲的盒帶,艾薇瞇起眼睛,緩而慢地唸出印在標籤條上因歲月而模糊的歌名,「你能哼給我聽?我想也許我有聽過。」

  「是皇后樂團的歌,是,很老了,比妳、比我,當然,還有希卡普,都還要年長,堪稱經典不敗的一首老歌。」傑克流暢地回答了一句,同時對仍盤坐在車上,保持安靜的同伴眨眨眼,伸出手來把那只被希卡普修復到一半的卡帶要了回去,佯裝聽不懂她的調情地說:「我不會唱歌。」

  然而這個熱情洋溢的年輕女孩可沒有傑克所料想的那麼好打發,艾薇相當懂得運用自己的優勢,也擅長把握交際語言進退的程度,她朝著傑克的方向踏出半步,拉近一個既迫切又不進犯他人空間的距離,開口的語氣聽來近似撒嬌,「你也不必唱,就是,哼一下,讓我知道旋律。」

  這種景況對於希卡普來說簡直堪稱稀奇,甚至有幾分坐壁上觀的意味,他滿以為傑克應該十分擅長面對這些(不管它普遍被人稱為搭訕還是什麼),因此也心安理得地對傑克傳遞的求救訊號視若無睹,希卡普挺直背脊,絲毫不感心虛地沐浴在傑克充滿暗示意味的目光下,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腕上的電子錶,接著驚呼一聲:「嘿大夥們,現在時間有些晚了,恕我失陪……我該去幫沒牙洗個澡了。」說完,他毫不留戀地一把撈起在床鋪上打滾的黑貓,將沒牙夾在自己的肘彎裡,跳下車直往設立了淋浴間的區域走去,留下傑克自己一人面對(他自己心目中的)洪水猛獸。

  希卡普敢打賭二十五美分,艾薇……那個女孩,她想和傑克約會。或者換句話來說,誰不想呢?即使沒有性向方面的疑慮,希卡普也認為自己是相當客觀的,這也讓他想起他們開始旅遊的初衷:像是傑克這樣的人往往讓人很難相信他對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滿意,很難相信他對自己也感到不滿意。

  幫沒牙洗澡從來不是什麼簡單的工程,希卡普帶著從賣場購來的大臉盆前往沃夫斯露營區的公共澡堂,開啟水龍頭往裡頭盛滿水,接著捉住沒牙兩條前爪下的胳肢窩,將它整隻貓放進那放滿溫水的水盆裡。

  理論上說起來,貓遠比狗還熱愛保持清潔,卻相當怕水。沒牙相較於其他貓科動物,已經算是相當安分了,卻還是免不了在碰到水時發出敏感和驚恐的怪叫。被剪去爪子的肉掌在他的胳膊上又抓又撓,時不時把水潑到他臉上或身上,讓他的灰尼龍衫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深色水漬,緊貼著他的身體曲線勾勒出窄小的身板,也濡濕了他的髮梢,讓那些微微翹起的短髮乖且的熨貼到他隨著年紀增長漸漸消隱去了雀斑的面頰上,「哈哈,你想和我宣戰嗎?嗯?你想挑戰我嗎,哥們?讓我們看看誰才是海上第一的維京戰士!」

  他一面說,一面捏著小黑貓頸後的一小塊肌肉,探出另一條手臂抓過掛在他身側的花灑,將水龍頭扭開,用最小水力的溫水給這貓大爺當頭澆下,直把它蓬鬆的夜黑毛髮弄得緊貼在它訓練有素的肌肉上;沒牙抗議似的長嘯一聲,露出成排乾淨整齊的齒列,一雙綠色眼睛兇光盡顯,卻把它的主人給逗得停不下笑。希卡普頗感抱歉地扭緊了水龍頭的開關,雙手捧著乾毛巾,動作輕柔地放在貓咪腦殼上,擦乾小孟買貓的每一根毛髮──幾乎就在這個瞬間,自上而下落到他腦袋上的粉藍色浴巾之後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那張臉上帶有明顯責怪他不夠意思的神態,並且一開口就怨念十足:「希卡普,你居然留我一個人在那!」

  「哦、嘿,哈囉,傑克。和艾薇聊完了?」希卡普實在無法矜持地憋住自己嘴邊的笑意,他從沒有想過傑克用那種委屈感十足的眼神望著他竟會如此有趣。

  「聊完了,我也送她回她家人身邊了。上帝啊,她爸看上去像是想把我一片一片拆開來做成庭園裝置藝術,這一切都是托你的福。」

  趁著傑克抱怨的片刻,沒牙溜出它的「浴缸」,跑到傑克腳邊左右甩動著腦袋,把還未被希卡普拭乾的水分全數甩到傑克的褲管上,成功獲得男孩嫌棄的表情,並且再一次逗笑了希卡普,使他趕緊伸手越過幾十英寸的空氣,提著貓咪的脖頸,將其抓回到自己的指掌之下,「我很抱歉,但這也不是我該插手的範圍。事實上,我比較好奇你答應她了沒有。」

  「當然沒有,」傑克彎下腰去拍了兩下褲腳,接著抬起頭,眼光直直落入希卡普的瞳孔,「並不是所有人,我都會想帶他回去一九八五年(2)。」



  沖過澡後,是希卡普和傑克約定的「報平安時間」,在開啟錄影功能以前,希卡普總覺得自己應該先和傑克約法三章,避免第一次影片動態發布時的狀況再次發生,「傑克,你這一次應該不會再做早上那件事了吧?」

  「早上哪件?」他的旅伴邊用兩手拇指按在手機屏幕上,邊悠然自得地滑動著手機螢幕問:「你是指我的學生證嗎?」

  說到這件事,希卡普難免感到胃部一陣翻攪。在幾個小時以前,他答應傑克完全透明他倆出門旅遊的消息之後,他們在第一個抵達的休息站錄製了一個視頻。

  影片中,傑克掌著鏡頭朝休息站的主體建築拍了幾秒,並且重述了一次自己的位置,最後拉過希卡普,向他所有的臉書好友介紹他同行的夥伴,到這裡一切都還很正常;可下一秒,他將手機交給了希卡普,讓他來掌鏡,接著,他開始往口袋裡翻找一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要回手機,對著前瞻鏡頭亮出自己的學生證,大聲喊道:「哈德克先生,希卡的爸爸?你能聽見我嗎?你兒子現在在我手上……這聽起來怎麼好像綁架。好吧,那你兒子現在跟我在一起……有點詭異的說法。總之,您好,這是我的學生證,我的名字叫傑克‧弗勞斯特,是萊曼曼哈頓中學十二年級生,大概一個禮拜以後,我會原封不動地把你兒子送回到你身邊!請不要擔心──」

  後面的話由於希卡普試圖搶下傑克的手機而再也沒有機會被他說出來,無論如何,當這段影片標註上他的帳號被發上了傑克的塗鴉牆,希卡普就注定與「低調」二字無緣了。他試圖讓傑克理解他公開自己身分信息的行為會有多危險,對方卻不以為意,只回答:「我的隱私設定是只有你和我的朋友能看見我發布的動態。」要希卡普評價,那就是大寫的不可理喻。

  但事到如今,再去糾結當初傑克的做法是否有失妥當已經沒有意義,希卡普將臉深深埋進自己的掌心,懇切地向傑克表示:「……對。我是說,雖然我很感謝你,但我敢跟你保證,我爸一定會去搜索你的,他……不是那種特別溫和的人,尤其是當事情和我扯上關係的時候。」

  「你擔心我啊?」對此,傑克的反應則是半帶戲謔地笑了一下,「你知道嗎,你應該試著和你爸互相信任。」

  希卡普隨口應了一聲。總覺得自己一半理解了傑克這句話的涵義,一半卻仍是茫茫然。他的意思是──互相信任?天底下他最信任的人,除了史圖依克不會有別人了;是他的父親不相信他,始終把他當成一個羽翼未豐的雛兒,他以為傑克該是格外理解的那一個。

  「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對吧?」

  「我在等你把話說清楚啊。」

  然後他就沒再延續這個話題。

  新發布的動態採取直播的模式,傑克抓著手機,在沃夫斯露營區裡逛了一圈,並且宣布他們已經抵達賓州,正一步步朝著目的地穩定前行中;唯一他倆並未公開在網路上的,那就是他們最終的目的。無論是家人、同學還是多麼親密的朋友,都無法和他們共享的一個祕密就這樣悄然無聲的又多了一個,希卡普不懂為什麼傑克對於他們旅行途中所發生的大小事都鉅細靡遺的報告上了(尤其當聽說史圖依克是從海軍上校一職退伍後才轉行從政之後,他每次透過螢幕向老哈德克喊話時,總要加上個不怎麼標準的軍禮),卻獨獨漏了這項。

  「……然後希卡修好了你的磁帶,老頭。是不是挺懷念的?」傑克在網路上表現出來的態度就像從未和諾斯吵過架,而只是心血來潮計劃了這場旅行,希卡普非常相信:這樣誤解他的人並不在少數,如果他不是從頭到尾都有參與到的那一個,想必也會這樣認為,「我們找個時間應該聽一聽,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對現在人差勁的音樂品味感到絕望。」

  「既然你提到了這個,我還有個壞消息。」毫無預警地,希卡普在傑克的旅行日記中插了一句嘴,使得正在拍攝紀錄的男孩將鏡頭轉向他,也惹得希卡普反射性地舉起手,遮擋住傑克手機鏡頭一半的視野,將他整個人格擋開來,「你的收音機也是壞的,我拆開來檢查了一下,有些零件得換……明天路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五金行吧。」

  「真能修啊?」

  「當然能啊。」

  「我知道了,你不是X教授,你是鋼鐵人。」

  手機螢幕裡的希卡普慢慢地放下手臂,頗為無奈地拉扯一下嘴角,「我是蝙蝠俠。」






  第一天夜晚總是格外疲勞,急匆匆的成行、前一晚通霄的副作用以及駛了整日車的疲憊,都導致了兩個人幾乎是一沾上床褥便直接失去意識的結果。希卡普對於他倆「帳篷」的架設,使得他倆能夠沐浴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中醒來,至少傑克自己是這樣的。當他睜開眼睛,發覺身旁的被褥空無一物,連在睡前硬是擠到絨毯上的黑貓也一並消失無蹤,這對傑克來說可是一個相當新奇的體驗──畢竟,他還算是一個淺眠的人,總是比隨便哪個地方都能呼呼大睡的諾斯還要來得早起。

  他先是踏著自己穿舊了的喬登鞋,緩緩踱步到昨晚進行洗漱的盥洗區,希卡普並不在那裡;於是他繞著整個露營區走過一圈,希卡普也依舊不在園區內的任何一個角落;他想起昨夜他向露營區的管理員打聽周邊景點,他們曾提及沿著營區前的那條大路直走,大約二十多分鐘的路程,能夠抵達屬於艾美許人(3)的社區,或許希卡普會在那裡,儘管他深信社區裡並不會有販賣希卡普所需材料的五金行存在。

  隨後傑克在接近社區的路上趕上了希卡普的腳步。希卡普手裡抓著沒牙的牽繩,聳聳肩向他解釋這是晨間散步,完全把貓當狗養。

  艾美許人的聚落對於兩個來自大城市的男孩來說,完全稱得上是新奇。這裡很好地保留著十八世紀初期美國的原貌,比起鄉下小鎮的質樸純真,似乎又多出一股復古的歡快,可以說是相當吸引人,「像我們現在這種狀況,在艾美許人的觀念裡,叫做『徘徊』,也就是我們俗稱的叛逆期。」希卡普穩定地踏著步,保持自己在傑克前方約略一兩步的間距,同時向傑克說道:「艾美許家庭出生的孩子從小到大都必須聽從父母的安排,到了成人時,他們會期望青少年宣誓終身服侍教會,如果有拒絕的『徘徊者』,有些艾美許社區將不接納他們。」

  「噢……聽起來就不是你會喜歡去的地方。」

  傑克理所當然地猜測了一句,然而希卡普卻笑著搖搖頭:「事實上正好相反,正是因為站在這裡,我更確信我的選擇……可以帶來更好的結果?」

  艾美許人的生活模式幾乎堪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晨七點左右,便已有三三兩兩的馬車駛在石磚街道上。傑克注意到一名身穿騎裝、頭戴無邊白色小帽的小女孩正相當艱難地拉扯著一匹馬,試圖使馬匹走出馬廄,卻總是徒勞無功。正當傑克思考起自己是否應該上前去幫把手,希卡普便已經採取行動,一把將沒牙的牽繩塞進他掌心裡,迎著那個艾美許女孩走去,「嘿、嘿!小心點,馬不是這樣牽的,讓我來。」

  那是一匹有著近似於乳牛斑紋的夸特馬。希卡普從女孩手中接過調教索,並讓她退到一旁,自己則撫摸著馬匹的臉側及脖頸,沿著它肌肉的曲線一路觸碰至側腹,隨後拉開距離,落後在那匹馬後方,卻又偏離了方向,就這麼讓馬匹拉著走出幾步。

  希卡普在這段期間對傑克揚了揚眉,就像是在問他為什麼還呆站在那裡似的,「不來幫個忙嗎?」他說,音量並不怎麼大,倒是唇型相當清晰。

  只要能跟這隻不停對他散發敵意的孟買貓分開哪怕一秒鐘,傑克認為自己絕對不會說不,他先是學著希卡普的動作將貓的牽繩塞到女孩手上,接著按照自己旅伴的指示,站到他身側,接過他手裡的調教索,並且維持在原位。

  希卡普在將繩索交給他以後便自行走到馬匹的身前,掌心擱放在它突起的額頭上,再順著顱骨向後撫摸至馬兒的耳後,緊接著轉為輕拍,藉此安撫馬匹的情緒,使它感到自己此刻安全無虞。直到希卡普認定他面前的馬匹已經足夠冷靜,他才終於輕手輕腳地扯住銜鐵,讓自己的前額與馬的相抵,兩雙蜷曲的眼睫幾乎要錯落到一起──傑克可以感覺到,在這幾個動作之間,希卡普和他指掌下的夸特馬順利建立起了一種情感橋樑,近似於人與人眼神的交流,是善於溝通者的體現。

  既然如此,為什麼和自己的親生父母沒辦法相互諒解就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問題了,親情一向是個複雜的玩意,這點傑克不置可否。

  穩定下馬兒的情緒,接下來的動作也就變得容易許多。希卡普拉著夸特馬,在艾美許女孩家的前院繞了幾個圈,隨後讓馬主取來馬鞍,配戴到馬匹背上輕拍幾下,「我會騎著繞你們社區一圈,確定它的穩定性。之後就要換到妳的回合了。」他說,同時相當熟練地跨上馬,一手緊握著韁繩,另一手搭在夸特馬的頸側,仰起頭來望向和他一起散步過來的夥伴,「傑克,你想加入嗎?這馬鞍有十八英寸左右,坐我們兩個沒什麼問題。」

  受到邀請的男孩極為難得地抬頭仰望起與他同行的另一個年輕人,總覺得晨曦裹在他的身後,就連太陽也變得不那麼耀眼了;他可以感覺到,就在這個瞬間,從希卡普眼底蔓生出來的星火切切實實地攫住了他的眼球,使他在霎那間無法動彈,只能怔怔地凝視起那對淬火而出的琉璃。傑克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在他看似四平八穩的皮表底下,藏著灰燼捏塑的骨,熔岩般的血,還有一副比焰火更像是焰火本身的靈魂。

  而這個邀請的答案同樣顯而易見。作為一個活到十七歲都沒碰過一匹馬的標準城市男孩,傑克對於自己從未嘗試過的事自然有著一定的熱忱,他先是緊抓著希卡普伸過來輔助他上馬的胳膊,再將腳尖踏入馬蹬,順勢跨坐到鞍尾上,這種不同於現代交通工具的高度及觸感帶給傑克極大的新鮮體驗,也讓他產生了一種新的困擾──他完全不曉得抓哪比較好。

  或許是出於報復心理,希卡普甩動韁繩、驅使馬匹向前奔跑來得毫無預警,直把傑克嚇得趕緊抱住他的腰,感覺到身後人被他這麼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出他意圖達成的效果,即使並沒有當面看見傑克的表情,希卡普還是忍不住抖著雙肩,爆出一長串被風壓及馬蹄聲削減去的得逞笑聲。善於衝刺的夸特馬充分發揮著自己的習性,將幾十英尺的路程跑成了轉瞬之間的數秒,而傑克的適性也真不是蓋的,除去剛開始起跑時的驚慌,他幾乎可說是相當迅速地便習慣了馬背上的顛簸及速率,因而鬆開緊握在希卡普腰側的兩隻手,高舉過自己的腦袋,接連幾聲表達雀躍的歡呼溢出唇齒。

  「天啊,」他朗笑著感嘆,同時湊近希卡普的耳側,「我幾乎想站起來感覺一下在馬背上的風。」

  「我勸你別這麼做。」希卡普在他看不見的前方翻了個白眼,「我可不是很會騎這種馬。」

  就像是刻意配合自己說的話,希卡普在下個轉角急扯住韁繩,讓馬匹切進另一條看上去罕有人煙的林道裡,差點把傑克甩離馬鞍。傑克撇撇嘴又一次環抱住他的腰,不怎麼信他的邪地抱怨道:「你這是故意的吧?而且會騎馬就是會騎馬,哪還有分什麼不是很會騎……」

  「這是夸特馬,用的也是西部騎術專用的馬鞍,我學的是英式。」然而希卡普本人倒也理直氣壯得很,竟立刻給出一個乍聽之下毫無破綻的理由。

  「這聽起來怎麼……」

  「像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會學習的技能?」

  「……不是,呃,對。」遭到本人直白地點出自己曾經說過的諷刺,傑克一臉尷尬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噢,老天,你真的好記仇。」

  由許多高大樹木組織建構的穹頂將賓夕法尼亞的陽光切成無數細碎的光斑,微涼的風從那些鏤空的間隙透來,夾帶著芬多精的氣味,為整個早晨帶來無數美好舒適的體會。希卡普感到舒暢的長吁一口氣,壓低身板,扭過頭同傑克問了句:「嘿,要不要騎到露營區看看再回社區還馬?」說完,也不等傑克回應,他便調轉行進方向,駕著馬匹朝向沃夫斯露營區的方向奔去。

  「你根本就自己決定。」見狀,傑克裝模作樣地埋怨起他的獨裁。

  「反正你一定會說好。」希卡普笑了一聲,對答如流地回了一句。

  他們共乘著一匹馬穿越整條衛理公會路,直到拐彎進了另一條通過不少沃夫斯露營區小木屋的小徑,希卡普看見艾薇──那個想和傑克有場浪漫約會的女孩──和她的家人站在某兩棵綁了吊床的樹下,正目不轉睛地望著這邊,一雙蜜糖色的眼睛似乎遠不比初見時那樣膩人,帶著某種程度的怒火,希卡普認為那該被稱之為「惱羞」,「我真想知道你怎麼告訴那女孩的,我的意思是,她看上去有點……」

  「難纏?」

  「其實我想說的是『熱情奔放』。」

  很顯然傑克對於昨晚希卡普拋下自己,讓他獨自面對艾薇「熱情奔放」的攻勢一事,仍舊耿耿於懷,只聽他冷哼一聲,有幾分小心眼地說了句:「你曉得這個也還是走得挺乾脆。」

  「我有什麼辦法?」面對傑克遲來的擠兌,希卡普感到委屈地抗議道,「我有什麼辦法?她說話的時候老盯著你的牙齒看,我可不想被人當作讀不懂空氣。」

  「盯著我的牙齒看?」然後傑克狐疑地重複了一次他的話,聽上去就是一副不知道還有這回事的模樣。

  「我猜是她覺得你的牙齒很漂亮,和你接吻的感覺肯定很好。」

  一陣詭譎的沉默陡然開展,莫名其妙且毫無徵兆得讓希卡普完全猝不及防,以致於他幾乎可說是下意識地往後看去,和傑克那一對除了「五味雜陳」以外就沒有更加貼切的形容詞的視線撞得正著,「……幹嘛?」

  「噢沒事,我只是──呃,感覺很怪,我想。」他又一次頗為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說:「就是、你平常說話簡直就像是某個禮儀模範學校畢業的優等生。」

  「所以?」

  「所以我現在感覺就像和我到死都沒嫁出去的露絲姑婆調情一樣的詭異。」

  然後希卡普憋不住笑聲的捶了他肩膀一拳。

  最後希卡普仍舊是成功從傑克嘴裡得知他是怎麼拒絕那名大膽的曼哈頓女孩的──他編了一個謊話,還和希卡普有關。大意是希卡普得了癌症,他作為他唯一的好兄弟,理當陪他一起完成他的遺願清單,因此,他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想戀愛,也認為自己不該在希卡普面前提及戀愛。不得不說,傑克瞎編故事的功力簡直到了不堪入目的程度,「你直接說你是個同性戀者,說不定都比我得癌症好。」──這是希卡普對他寫出來的劇本的評價。

  「那她就會覺得我跟你有一腿了,配合剛剛那個場面,看起來肯定很有那麼一回事。」傑克滿不在乎地表示,讓希卡普不曉得是不是該說她看上去已經是那麼想了。











(2)一九八五年七月十三日於英國倫敦及美國費城同時舉行了一場主旨為「拯救生命」,並且為伊索比亞大饑荒籌措募款的慈善音樂演唱會,其中初演嘉賓有皇后樂團,該演唱無數次被評為世界最佳現場演唱之一。同時一九八零年代也是美國搖滾音樂流行的巔峰期。
(3)艾美許人(Amish):是基督新教再洗禮派門諾會中的一個信徒分支(又稱亞米胥派),以拒絕汽車及電力等現代設施,過著簡樸的生活而聞名。亞米胥派起自於1693年,由雅各·阿曼所領導的瑞士與阿爾薩斯之重洗派的分裂運動;追隨阿曼的教徒便被稱為艾美許人(Amish)。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Frostcup/Hijack】Crazy Romance(01-02)

【雷安】Animals’Rule 野獸法則(15)

【雷安】Animals’ Rule 野獸法則(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