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安】怪誕山莊(R18)










ATTENTION:被救濟者雷X少爺安,年上設定注意,安迷修雙性設定有,自我感覺極度OOC,由於主要是當初看完《呼嘯山莊》的觀後感,因此人物設定借鑒(大致上是關於主角相遇的方式雷同,其餘全數相異)有,劇情走向差異甚大注意,主劇情流,車少而且肉不好吃,全文採書信體艾比視角。

SUMMARY:「別裝傻。」我惡狠狠地說,一字一頓的加重語氣,或許也不留意滲入了一點約克郡的方言,「我不管你想用你那惡毒的嘴向安迷修傳達什麼讒言,你不會如意的……安迷修,我的少爺可是個男孩,貨真價實的男孩,收起你那荒誕的詛咒,別像個吉普賽瘋子一樣信口胡謅。」

就像是被我的行徑給逗笑似的,雷頗為嘲弄地嗤了一聲,聳動肩膀的模樣看來全然沒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如果你真那麼認為──」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修長的食指豎起,倏地比劃向了自己的下腹,在虛空中劃出一道曖昧的弧線。

「那你就不該對我說這些,一笑置之怎麼樣?畢竟『你的少爺』無論如何都不會像我詛咒的那樣發生事故,不是嗎?」








致我尊敬的牧師金:





收到這三封信可能你會感到很意外,畢竟量太多了、每一封的份量又是如此地厚重,但實在是有一件太太糟糕的事發生在我工作的朗姆莊園(或許收到此信的時候,你已經聽說了關於這裡的荒誕傳聞),而我不能對我那傻裡傻氣的兄弟埃米抱有期待,就只好將希望寄托與你,願上帝憐憫,等你閱讀完接下來的故事,不會感到太驚訝。

一切都讓我從那個糟糕透頂的夜晚說起——現在想想,已經是快要兩年前的事了。相信你也有聽說過我們老爺從利物浦帶回來的那個男人(我實在不想稱呼他作客人,他不配),那幾天,老爺親自隨商隊前往利物浦做生意,出發前陸續親吻了夫人、安迷修,還有我跟我弟弟。老爺是個天底下獨一的大善人,你知道的,如果他去世後無法回歸主的身邊,那我想這世界上就再沒有人具有資格觸及天堂。現在讓我重新說回這件事的開端:老爺這一趟出門,其實是預計五天內回到約克郡裡來的,可天候不好,連日的雨以及滿地的泥濘拖緩了馬車的腳步。安迷修——就是我們的少爺,他待我們如老爺待我們一樣,從不將我們視為僕人,而是家人,所以他一貫讓我直呼他名字,如果我叫他少爺,他還會覺得困擾,是個還算討人喜歡的小傢伙——他在第五天晚上用過晚餐後就直往窗邊湊,不管我們怎麼用故事書還是木馬哄他,他都不肯離開窗邊,堅持要在第一時間看見老爺歸來的火燈。

我和埃米拿他沒轍,只能由著他,看他一天一天的等,眼裡的神采一天一天消褪。姊才不覺得他可憐——只覺得蠢到不行!時節已經是深秋,飄雨的天又格外冷,他也不曉得往自己身上多穿一件皮草。窗櫺不夠密實,冷風是能刮進來的,於是我冷著臉,提著一邊裙擺一步步走向他,將毛皮斗篷罩到他身上。他從灰褐色的鹿皮毛間抬起頭來看我,眼神晶晶亮亮的,臉頰是壁爐焰火旺盛燒出來的酡紅,我聽他細聲對我說了句謝謝,才勉強軟下語氣對他笑,他才十三歲,就已經很會討女孩兒的歡心。

但等待的焦灼也僅僅讓他分神給我一個極為短暫的須臾,他凝望的目光又回去了,透過窗,我看見一個微小的光點亮起,逐漸放大、接近。安迷修自然也注意到了,他頗為歡欣鼓舞拉扯我蓬鬆的衣袖,直說是老爺回來了,我讓他不要急,安靜一些,維持住一個紳士該有的樣子,然後為他打了一把傘。我們來到門前迎接那輛極可能是老爺的馬車,卻撲了個空。馬車自莊園的圍籬邊掠過,完全沒有停頓。我清楚地看見安迷修的肩膀完全垮下去,於是我拍撫他的脊背,讓他挺起胸膛,這個舉動可不適合出現在一個小姐面前。

「我知道,讓你見笑啦,艾比小姐。」他這個年紀就已經會對我說些俏皮話,配合我、真把我當成一個身份尊貴的小姐對待,我看著他執起我因勞作而粗糙的手,給我一個生澀的、稚嫩的吻手禮,他總是這樣,自己難過,卻要透過逗笑同樣難受或因他而不好過的人展露笑顏來打起精神。

我陪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又勸他進屋。可他搖搖頭,說他還想再等一下。於是我便騙他我覺得冷,牙齒都打顫啦,他才焦急的握著我冷涼的手指搖動門閂,我因為他的表現而顯得有些得意,整張臉都眉飛色舞起來。他推開門扉,我們卻在此時聽見了馬的嘶氣聲,然後是馬蹄。我們齊齊舉頭望去,遠方暖黃的燈火就這麼向我們靠攏過來,安迷修瞇起眼,很快地他的雙目便重新燃起熱情的花火,他率先認出了揖拉馬車的馬匹是他親自餵食過的艾斯,便小炮彈一般地衝了出去。敞開莊園的大門,看馬車恰好在門前停下,輪軸在泥地留下一道不淺的溝壑。

馬伕替老爺開了車門,我則小跑步到了前方隨安迷修迎接莊園主人回歸,出乎我們意料的,先下車的居然是一個東方男人,他有一頭深黑得彷彿夜色的黑髮,眼睛的顏色我看不清,但很深,可能幾近於黑;他眉目細緻,面頰倒是白皙,五官端正,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氣,像是刀削出來一般銳利,看著不能很讓人立刻明白他的出身,但老爺似乎很喜歡他,總親切的稱他作「雷」。

安迷修先同老爺來了一個熱烈的擁抱,並帶著思念親暱地親吻彼此的臉頰,然後他的注意力就不在他的父親身上,完全轉向了這個看來來歷存疑的「客人」。

雷似乎對小少爺的視線十分敏感,旋即望了過來,與他四目相對,安迷修驚呼一聲,似乎是由於被人當場揭穿或是認為自己行為不妥,他的雙頰比待在起居室裡時還要紅,整個人躲到我的長裙後邊,只敢露出一隻眼睛打量雷。

那時我還不曉得,這個客人將會給我和安迷修的生活帶來多大的變化,而且是壞的方面。

「安迷修,過來,和客人打聲招呼。」見狀,老爺揚起胳膊來招呼安迷修去往他的身邊,就在雷筆直的長腿邊上,安迷修其實不太怕生,僅僅是捏起軟糯的五指揪了把我的圍裙襬子半晌,便慢慢地鬆開了被他揉皺的荷葉邊,一步一步地朝著老爺與雷的方向走去。我在那時看見雷漫不經心地收攏起始終專注於老爺面龐上的視線,撇下眼瞼,注視著勇敢無畏地仰著腦袋直面他的精緻娃娃。安迷修絲毫不懂得掩飾自己的好奇,一往無前的眼光瀏覽著雷由首自尾的方方面面,就像是出生以來從未見過除莊園內部僕役管家以外的外人。

涉世未深的小少爺說:「先生,您一定是來自愛爾蘭,我聽說那裡的人都像您這麼高大。」年紀尚輕的小安迷修從未理解過英國以外的國度,自然也不曉得亞洲和中國,我則猜測雷來自亞細亞,利物浦港口邊上的市集裡,用來包裝舶來品的莎草紙當中,就有好多描繪著像他這樣面相人們的圖畫。

面對安迷修的提問,雷彎下身,整個人蹲踞到地上,也不管自己這麼做是否有失儀態,便與身子骨還未長開的少爺相互平視,一雙有如此夜一般濃墨深重的眼睛直勾勾地與安迷修翡翠四的眼眸相對,「不,我來自海的另一端,就在大西洋……太平洋的另一頭。」

「太平洋!」安迷修驚呼,對於一個將整個世界建立在小約克郡的小小某山的小小小山莊中的孩子來說,這是足以媲美亞瑟王的傳奇英雄,「那您一定見識過很多東西……地球真的是圓的嗎?除了英國之外,法蘭西、德意志、俄羅斯、還有阿美利卡,那些地方真的都存在嗎?還有還有,航海的時候糧食不夠的話是不是真的會捕魚?太平洋另一端的國家叫什麼名字,陸地上又是怎樣的?」

對世界充滿好奇心與求知慾的孩子問起話來連珠炮似的,直讓一眾大人跟不上他奇快的反應速度,愣頭愣腦地面面相覷著,一時間竟不曉得從何回答起。我在心底竊笑著雷慢了安迷修好些拍子的反應能力,卻不想他只是稍微頓了幾秒,便回答:「地球是圓的,我這一回已經是第二次來英格蘭。你說的那些地方都在,航海圖上清楚地標示了它們的位置與經緯;行船時很少有糧食短缺的狀況,除非碰上了意外,比如暴風雨、颱風……否則我們不會需要抓魚,真逼不得已自然只能這樣。太平洋的彼端有著好幾個國家,我的國家是中國,是一個很老很大,歷史甚至比英格蘭更悠久的地方。」

他的回應彌足細膩,幾乎滿足了安迷修所有的疑問,讓本就親和力十足的小少爺對於這個不速之客更感親切喜愛,他激動地揮舞起手腳,嘴巴張得老大,雙眼彷彿能發光,亮晶晶的,承載了一整副靈魂的渴知欲,「那、那……」

「好了,安迷修。很晚了,先讓雷去休息。」看這個樣子,如果沒人適時地出言阻止好奇寶寶安迷修,他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老爺深知自己獨子的性格,便妥善地催促提醒他永遠要銘記體貼遠道而來的貴客,安迷修雖然明顯覺得仍不滿足,但家鄉離得那麼遠,雷一時半會也是不會走的,他如果有什麼想知道的事,機會還多著。

老爺吩咐我替雷打理準備一間房,要不是這人看著不怎麼老實,安迷修又執意要陪雷走這一段,我鐵定領著他往柴房裏頭去。見到了新奇人事物的安迷修就好比一隻永遠停不下口舌的麻雀,吱吱喳喳地問了雷好多問題,多數都能得到明確簡單的回應,少部分則會落得一個意味深長地笑。我加快腳步,提高了燭台飛也似的穿越漏了風聲因而迴盪著怪異吱呀聲響的木造迴廊,那些古怪詭譎的木頭摩擦聲就像是被撕扯得不成形的尖叫,時不時將安迷修雌雄難辨的溫軟嗓音淹沒過去,像是要將他嬌小的身軀吞噬進黑暗裡一般。

「……艾比小姐是我們的女管家,您可以稱呼她為哈威凱斯比爾太太(1),或者親切一些,我們家裡人喜歡喊她的名字,艾比……或者艾莉。」

一段關於我的介紹突地掩蓋風聲直達我耳中,促使我分神回了安迷修一眼,沒什麼好氣地對他說:「我謝謝你了,安咪少爺。」姐可不想被除了帕克斯頓一家以外的任何人稱呼為艾莉,這話我沒當著安迷修的面說出來,主要還是怕他覺得受到我的責難。我扭過頭去,將說話的對象換成了沉默上好一陣子的來客,細聲告知他他的房間就在這裡。

雷一如既往地沒有給人任何回應,靜默地就像一尊巧奪天工的雕像。倒是安迷修接收到了自己應該離去的信號,略有幾分不捨及大膽地扯住雷的衣角,「希望你睡得慣約克郡的廂型床,晚安。」他還小,又被我們保護得很好,不懂得怎麼收斂好自己的情緒,儘管他已經耗上了十足的努力想成為一個紳士。我相信除了我以外,雷肯定也看得出來他彷彿能夠實體化的眷戀,可這個初見便給人冰冷感覺的青年卻對此不為所動,甚至懶於給予一點反應。

這樣也好。我想。一個巴掌拍不響,只要這個惹人厭的客人不主動接近安迷修,這小呆頭就能很安全。









事實證明是我想得太美了,待在朗姆莊園的每天都過得像是一眨眼那麼快,等我意識過來時,雷便已經在朗姆莊園裡待上了半年。老爺依舊如往常那般經常性地出遠門,那忘恩負義的小安迷修有了新夥伴後,便不再那麼常黏著有活在身的我和埃米,轉而找與他年紀更為相近、經歷也聞所未聞的雷玩去了。這一天,老爺又一次前往利物浦進行一季一次的經商買賣,安迷修在精神抖擻地送走了他之後,便拉著雷的手轉身往屋子深處裡去,我留意了他們的去向,早在一兩個月前,安迷修便已經不再苦守著變不出新把戲的起居室及早餐室,轉而跟隨雷的腳步往山莊之後的那片山坡地前進。

我想那是雷從老爺那裡聽來的,莊園裡飼養了幾隻山雞和兔子,基於雷的請求,老爺又給他(或者是打著安迷修的名義)備了匹小馬,取名叫寶莉。夏日裡萬物瘋長,薰風吹來麥田預期秋季將要豐收的喜訊,去年播下種子的小樹逐漸茁壯,或許過個一兩年就足夠全庄園的人乘涼。在這些拚命向蒼穹伸展肢體的生物其中也包括了安迷修,自從雷來到莊園裡,他便開始要求自立,不再需要我幫忙他更衣洗漱,但我仍舊發現了他成長的速度,上一年購置的襯衫袖子短了,或許再過幾個月,安迷修身上的騎馬裝也可能變得逼仄。

我透過二樓窗櫺間觀察雷將安迷修扶上馬鞍,老爺不在的時候,他被獲准乘坐老爺自己的愛駒,他們帶了副雷自製的彈弓,以及老爺平日裡經常拿出來擦拭的獵槍,就踏上了屬於他們倆的征途。對於抓住安迷修的喜好,雷可以說是整個莊園裡最為擅長的人,他的腦子裡盛裝了許多少年熱愛的夢想與冒險(安迷修尤其喜歡聽他闡述繞過百慕達三角洲時的故事,總是熱切地問他,那裡是否真的存在海妖賽壬),手工也了得,才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便已經成為安迷修最好的朋友。

我很高興看見從前對我跟前跟後的小尾巴終於學會了獨立且依舊保持著符合他身分的優雅從容,卻無法感謝起雷來,原因很簡單:這一天安迷修和雷回家已是夕陽向晚,為了不耽誤晚飯時間,他們一塊到浴室洗了個澡,我在經過雷的房間時,從虛掩著露出一條縫隙的門板邊看見了安迷修乖巧地坐在他腿上,就在人懷裡打著盹。而雷就拿了條毛巾,替他擦拭濕漉漉的緊貼著他臉頰的頭髮。

安迷修的腦袋倏地沉了下去,帶著要讓整個人滾到地毯上旋個幾圈的態勢,安迷修傾身向前,隨後被雷所撈住,象徵驚醒地眨眼促使他張開眼睫,茫然與一剎那間的受驚表情最終凝成了一個傻裡傻氣的笑臉,雷則垂下眼來看著他,我想永遠忘不了那個眼神,一反我對他的偏見,發散著溫暖與寬容的怪罪。

晚餐時段安迷修來到了廚房,就掐著我正要將最後一鍋濃湯端上前的那會兒,我猜出他可能有話想跟我說,便將手上的隔熱手套卸去,等著他將向後背的雙手搭上我的衣角。然而他只是做了幾次深呼吸,突然地壓低聲音,視線向著通往起居室的那扇門瞟去,下一秒又彷彿懼怕遭人揭穿一般地縮回,小小聲地喊道:「艾比小姐……艾比小姐。」

然後他抿了抿唇,在我有意忽視冷落的惡質行為下,終於伸出手來拽住我裙襬的一角,「艾比小姐,我有事情想問你……」

這些日子裡,安迷修若有什麼好奇的疑問,一向都是扔給雷來解惑,在他的世界裡,除去老爺與時不時上門的家教以外,就是雷最為博學多聞。我很好奇是什麼讓他捨棄在他眼裡全知全能的食客前來熱烘烘的廚房內向我提問,而且我想肯定不會是課業相關,「今天我和雷獅出去,回來的時候趕時間一起洗了澡,他跟我說要我小心一些人,因為……」他說話的音量隨著話語漸趨了結而越發降低,左顧右盼的模樣就好像正要提及什麼恥於人聽聞的話似的,完完全全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耐心地等待而不去催促他,因為我知道安迷修從來坦率,猶豫也不需要過長的時間,太急迫只會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平白少了好些樂子。

「……他說因為我是會懷孕的。」他終於訥訥地將他憋了好久的後話說出口,隨後又在尾音方方落下時搖起頭來,「可這不對,我是個男孩……金牧師也說過的,男孩怎麼能懷孕呢?」

是啊,我聽了也甚感荒謬,當即便皺起了眉,才升起的一點好感又迅速地墜落下去,這個沒教養的亞洲人就這樣口沒遮攔,胡亂給安迷修灌輸一些莫名其妙的知識。我打定了主意等老爺回家,就要將這事報告給他明白,自己帶回來的貴客給他自個兒寶貝兒子都說了些什麼,並要安迷修不准對其他人這麼亂說話,雷告訴他的全都不是事實。

那天晚上我乘著晚餐剛結束,安迷修去老爺的書房裡挑選想要雷給他念的書時將我們的好客人叫進了廚房,五指攢緊手裡的鍋鏟,我抿著唇,小幅度地做了幾次深呼吸,試圖不讓雷看出我的緊繃。可能我這樣說您無法理解,但航海過泰半個地球的人,眼裡總存在那麼點血性。在我看來,雷就和那些老繪本裡描繪的邪惡海盜相去不遠。撒旦才知道他接近安迷修,對安迷修訴說這些惡魔一般的話語是為了什麼,「你都和安迷修說了什麼?」我厲聲質問他,試圖透過低沉下去的嗓音增添自己的威脅度,下頷收縮,連同一顆心也緊揪起來,我垂眼瞟過他被暖黃油燈拉長的陰影,那影子就像他本人一樣高大、崎嶇,宛若能將人吞噬。我想著安迷修一直都在這樣的影子底下,不由得手腳發涼。

「我說了什麼?嗯?」雷漫不經心地重複了一遍我說的話,模樣看起來十足輕挑,更加助長了我的火氣。
                                  
「別裝傻。」我惡狠狠地說,一字一頓的加重語氣,或許也不留意滲入了一點約克郡的方言,「我不管你想用你那惡毒的嘴向安迷修傳達什麼讒言,你不會如意的……安迷修,我的少爺可是個男孩,貨真價實的男孩,收起你那荒誕的詛咒,別像個吉普賽瘋子一樣信口胡謅。」

就像是被我的行徑給逗笑似的,雷頗為嘲弄地嗤了一聲,聳動肩膀的模樣看來全然沒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如果你真那麼認為──」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修長的食指豎起,倏地比劃向了自己的下腹,在虛空中劃出一道曖昧的弧線。

「那你就不該對我說這些,一笑置之怎麼樣?畢竟『你的少爺』無論如何都不會像我詛咒的那樣發生事故,不是嗎?」

我無法確切地形容當下我是什麼感覺,只知道定期修剪得平整指甲完全陷入了肉裡,在掌心留下了五道月牙型的刻痕,我在雷離開後廚良久以後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的牙關打顫,全身上下都在顫抖──也許是被氣出來的。

事後這麼看來,我確實應該更警惕一些,否則安迷修也就不會遭遇這種事了。

對雷升起疑慮後,等待山莊主人返家的日子突然變得無限漫長,一兩個月又這麼過了,距離老爺預定要回家的日期已經橫過了好幾個劃記。安迷修又開始在夜裡守著窗,變成了一顆小小的望父石,不同的是他不再形單影隻,多了一個會與他裹著毯子在窗前談天的對象。

這一天仍舊是陰雨綿綿,凜冽的風聲拍打窗板,像是要將所有石英薄片都拍碎似的,老遠的一盞燈火歸來,熟悉的馬車與車伕,帶來了所有人都陌生的壞消息,安迷修在十四歲那年成為了莊園主人,而後他再也不需湊在窗前等待,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變化。

老爺去世後的兩年,雷和安迷修變得更加如膠似漆,即便我在安迷修面前表達了我強烈的反對與不看好,卻仍舊無法改變安迷修的想法讓他遠離那個男人。而我無法否認的是,雷也的確幫助他許多,在對於莊園的經營看管上,在老爺老本行的貿易經商上,無可挑剔的為人讓我找不到任何空隙迫使安迷修和他斷絕往來,直到整個莊園慶祝安迷修十六歲生日的那天。

這些日子裡安迷修成長了許多,不再那麼多話、也不再那麼常對人笑,他學會了沉默與自持,學會在人前維持距離,個頭也已經變得比我還要高出不少,卻仍舊沒有超越雷;當然,也未曾因此對雷設下防備。而我的煩惱也隨著他的身板與日俱增,經年累月來的猜疑都在這一個颳起暴風雨的夜晚得到了證實……我聽著窗外風雨交加的雜音,雷聲轟鳴穿透耳際好似惡魔對著這幢失去了天父光輝籠罩的屋子示威地嘶吼,就在那間有著老舊廂型床的房裡,我聽見了床板吱呀吱呀哀號,遠比遠在石磚瓦牆外的雷電更加震撼我心。由燈的光暈染過交纏在一塊的兩人軀體輪廓,將我眼見的一切景物變得朦朦朧,然後是水被攪動的聲響,雨點也覆蓋不了的呻吟毫無保留地自敞開一條可窺見隙縫的門邊溢出,沙啞的叫喚並不破碎,連貫成了一個我爛熟於心的名字,在這狂亂的夜裡反覆褻瀆名字主人純潔的身軀。

我聽見雷說:「你感覺一下這裡,就在讓你誤以為你性別的器官下面,特別的小,又窄又緊,安迷修……你覺得我能進去嗎?」安迷修的答覆遠比雷的問話還要來得低沉上許多,幾乎是不可聞的。我猜他應允了他,因為下一秒,陡然拔高的尖叫葬送在了山雨囂狂的夜,一道雷光劈下,驟然敞亮了我視野的一切,我看見雷下半身緊緊地嵌進了安迷修兩腿間的洞穴,卻要比股縫更為往上一些;他顫抖的眼睫泛出了閃著光的淚花,緊揪著雷背部的絲質襯衫,難受地痙攣著兩腿,雷光將雷沿著面部線條滑落的汗水化成星輝,使我得以清楚地瞅見他緊蹙的眉宇,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我聯想到一個鎮裡流傳的荒謬聽聞,有那麼些人一生下來就同時擁有兩種性別,作為男性顯性的器官之下,還有著作為女性的器官與子宮。

我顫抖著嘴唇將兩手迅速地交疊於下頷,努力不讓自己發出比雷雨更加響亮的噪音來吸引房內兩人的注意,背倚著傾斜著略為角度的門板,我滑坐下來,蓬長的裙襬開落出嬌弱的弧度,接著我又禁不住好奇地向後望去,暗夜裡影影綽綽的遊走著的是屬於一個成年男性的胳臂輪廓,雷撫開安迷修散落額前的髮絲,又慢慢地退了出來,粗長的肉刃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中,藉由閃電交錯的間隙被映照得看上去像是足以殺人的凶器。他輕手輕腳地攀下了廂型床,自那臨著床鋪的櫥櫃中翻找出了一些什麼,由於逼近油燈,我清楚地看見了那發散著金屬相互撞擊的清脆聲響的物品,皮製的腰帶與多條垂墜的金屬鎖鍊,下端連著一只黑色的、我分辨不出材質的物體,看那模樣近似於陽具,靠在雷的腰間,明顯比他勃發的器官小了一圈。

「嘖,雖然早就想過,但還真沒想到居然這麼難的──過來,安迷修。你試試看這個,我一會兒會把它放進你前方那個小洞,它可以幫助你擴張,也會讓我好進入一些。這段時間我會選擇使用你的後庭,就習慣一下吧。」直覺告訴我不能在此刻坐以待斃,亦或者放任事情在我的眼前這樣平實的發生,可一方面我又曉得即便我阻擾得了現在,也顧不了往後。現在的雷幾乎控制住了安迷修一半的權力,要是讓他心生警惕,我和埃米都很可能被趕出莊園……那這個園子裡,還有誰是真心為那個不懂得防範別人的小呆頭好?

就在我思考產生猶疑的須臾,我聽見安迷修低喘一聲,被鑲了金銀鍍邊的側臉輪廓向下凝望,燈火將雷手裡的器具半邊籠罩進光亮裡,使我清楚地望見它沒入安迷修囊袋下方洞口的畫面,我難以忍受地闔上眼廉,想像著安迷修所承受的痛楚──被異物強硬地撐開本就狹小而未經人事的地獄,受到可憎惡人的蠱惑而將存在於人體的惡魔納入體內(2)。我看見他弓起背脊,在床鋪與雷的身軀之間建起一座優美的拱橋,骨節分明的大掌沿著突起的腰腹撫去,一路來至獨屬於男性的平坦乳房,而後五指向內靠攏,是雷握住了安迷修的胸膛,指腹輾壓起敏感的胸骨,彷彿彈奏鋼琴一般,催出悅耳動聽的呻吟。

配合著手下的撫觸,同時挺動起來的還有深埋在安迷修吐出晶瑩水珠穴口的擴張器,雷將空閒的另一隻手探到安迷修的腰後,撈住他的腰肢以便在安迷修承受不住想要磨蹭著床褥逃開時將他一把拉回,水被攪動的聲響布滿了室內的所有空氣,甚至足以將窗外的雨聲雷鳴隔絕開來。我不曉得這過程持續了多久,或許只是幾個分針挪步的間隔,又或者是十個世紀的泛黃紙頁,擴陰器抽離下身時帶起雨點飛濺到床單之上,成了肉眼捕捉不及的暗色。

似乎是覺得擴張夠了,雷再一次提槍上陣,握著安迷修的膝窩將他的小腿交錯於自己的後腰,而後猛地將粗長勃發的分身全數送了進去,看上去沉甸甸的陰囊拍擊到安迷修柔軟白皙的臀尖,一下一下重擊我的心臟,遠比雷聲轟隆更加使我惴惴不安。我極力忍住倒吸口涼氣的衝動,扶著門框,背緊貼著牆面搖搖晃晃地起身,只想著我該如何阻止由我疏忽所造就的這一切錯事,然後狼狽地離開現場。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了我攣生兄弟埃米的房門,卻在握起指節敲響門扉以前琢磨不出我應該說些什麼、又該做什麼,選擇的分岔口又一次擺到我的面前,一側是束手無策,一側是袖手旁觀,無論哪一邊都得不到我希冀的結局。











當然最終我仍舊走進了埃米的房內,點亮燭火,與他共商這件糟糕透頂的壞消息,我們一連數夜想方設法地解決這件事,一方面避免在雷這裡打草驚蛇,一方面也嘗試和安迷修進行理性溝通;我們的少爺仍舊保有他兒時美好的品性,不至於被愛沖昏頭,卻也向我們坦言他深愛著雷──我和埃米都認為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問題,事實上也是如此。

「安迷修少爺,能談談麼?」我們的計畫是由埃米支開雷,接著我再去找安迷修把話說開,這很容易,每隔一段時間,雷總是要到鎮上去添購一些莊園的生活必需品,而往往陪伴他同行的都是安迷修。這一回,埃米自告奮勇要跟上去幫忙搬運貨物,我則喊住安迷修,誆騙他園丁先生生病告假,園子裡的花都快被我弄死了,好讓他隨我到後院去關心關心那些小可愛。

安迷修其實很聰明,也擅長察言觀色,他的父親經商,即便我和埃米從小就認定他不是塊材料,卻也沒有因此懷疑過由老爺傳授給他的生意經。我篤定他在我撒謊的那一刻便看出了事情的端倪,卻依舊配合我們行動,沒有當眾拆穿我和埃米。他任由我扣著他的手臂,因為先前我提及過、雷讓他穿戴的用具的緣故,安迷修走起路來有時總會有些踉蹌,需要人時刻攙扶。我們一起穿越了紅磚瓦砌成的宅邸,繞開燒著炊煙的煙囪,直到望進莊園內所有泛著新漆味兒的白籬笆,我驚覺安迷修絲毫不打算反抗掙扎,又或者率先向我發問,只是在我終於停下腳步後十分平靜地向我問出了這個問題:「艾比小姐,你有什麼不能告訴雷獅的話要說嗎?」

「……太多了。」多到我一時之間竟不曉得從何說起,「你認為你和雷之間的那些事正確嗎?」

即便我對「那些事」這個詞加重了語氣,安迷修貌似也不能很明白我的旨意,只是歪了歪頭,回問:「那些……?」上揚的尾音使我不由得暴躁地踱起腳步,在安迷修跟前來回揚起裙襬,讓花苞一般的長裙盛放,更近似於將要熄火的油燈,在熾烈的白晝中無聲閃爍。

「那天晚上,你的成人禮,還記得嗎?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安迷修,你怎麼這麼傻?你應該小心那個卑鄙的──我是說你該要小心雷。你永遠不曉得他腦子裡想著什麼邪惡的陰謀詭計。」

願上帝寬恕我的罪惡,面對這個對我重要家人做出侮辱行為的男人,我實在無法文雅形容,安迷修看上去很震驚,或許更多的是羞憤。他沒有想過我竟會親眼見識那一幕──我甚至懷疑這也是雷所設下的圈套,「總而言之,我的好紳士,你知道,上帝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或許我並不擅長勸戒人。對於荒誕不經的事時所產生的驚疑不定、震怒與猜忌,都讓我將言語的刀刃刺向了才剛剛成人的孩子,安迷修緊蹙著那對逐漸為少年妝點上英氣與雋朗氣質的濃密眉宇,五官難過地揪到了一起,我注意到他發白的嘴唇輕顫,好像正喃念著什麼,而我卻聽不清。

我唯一清晰的是他說了這麼一句:「可上帝卻允許了我的出生。」

「艾比小姐……艾莉,你不知道。我的狀況有多麼奇怪、詭異,理應被斥責或者綁上火刑柱,就像中世紀的女巫狩獵那樣被活活燒死。可是雷獅發現了,他警醒我、接納我,從來不把我當成異類看待,我不知道……如果我生來就該擁有另一個性別,或許就是為了與他相愛。」安迷修緩而慢的開口,語氣半點也不逼人,甚至有些懇切哀求的意味,促使我明知自己本該呵斥他的一派胡言,卻硬生生地在視線與他相觸的瞬間開不了口,大西洋溫緩的潮水湧進耳際將我包圍,席捲我的四肢、包裹手腕與腳踝,抽走全身氣力。我慢慢地蹲下身來,抱著頭,無法反駁。就像他所說的,他本沒有任何錯誤,我以為是他對我們不公平,如果我和埃米就算是不求回報的接受他,那雷難道不是嗎?

「……你還那麼小,懂個什麼愛啊。」我把這段話吐出唇齒後才發現它是多麼的蒼白,安迷修放緩了眉眼,唇角稍稍向上拉提成一個柔軟的弧度,寬容地看待我聽來冒犯的質疑。

「我喜歡雷獅,不是因為他博學、好看或者有趣,甚或者你認為的,因為他對我助益良多這樣的緣由,也不足以讓我傾心。如果有一天,他愚蠢、難看而且無聊,我還是會這樣喜歡他,其實我很明白,不管我們的靈魂是什麼做的,我和他的是絕對一樣的。我……就是雷獅。(3)

我不知道該怎麼在海水灌入我口鼻的狀況下駁斥安迷修所說的話,其實我並不能理解他的感覺,在我看來,雷的方方面面都是差勁的,他看待安迷修的眼神、對安迷修所做的一切,背後都有其目的性。接著我又想起了我曾經瞥過一瞬的,獨屬於那雙離奇蒼紫色眼瞳的柔和情感,任何尖銳無比的指控也在此時缺了準頭,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失敗的說客,徹底的。

等到安迷修終於脫離了因長期穿戴擴張器具而怪異的走姿,我們便注意到了他漸漸走樣的體態。起初只是以為他隨著年齡增長而增多了食量,導致無可避免的發福現象,直到他小腹日漸隆起,安迷修也終於向我們坦承他懷孕的事實,我才開始提筆寫下這幾封信。

但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親愛的牧師先生,我虔誠渴求上蒼的憐憫,安迷修和雷已經在前往蘇格蘭(4)的路上,我和埃米也在看見安迷修留下字條的當下便飛車前往從約克到蘇格蘭必經的驛站,卻沒有尋得他們的蹤影。如果你有什麼好方法或是人脈足以替我們找到他們,請一定要盡快回信,我和埃米願意在之後每個星期多找兩天去教堂裡做禮拜與捐獻好感恩上帝的仁慈與天輝。








(1)當時習慣尊稱優秀的女管家為「太太」,而不是真指感情狀況已婚。

(2)說法出自薄伽丘《十日談》,神父誆騙少女的話語。

(3)出自艾蜜莉‧勃朗特《呼嘯山莊》。原句為女主角凱瑟琳‧恩蕭所言:「不管我們的靈魂是什麼做的,我和他是絕對一樣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就是希斯克利夫!」

(4)當時由於蘇格蘭對於婚姻法的管制鬆散,許多私奔的情侶都會選擇到當地結婚。


留言

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

【Frostcup/Hijack】Crazy Romance(01-02)

【雷安】Animals’Rule 野獸法則(15)

【雷安】Animals’ Rule 野獸法則(14)